修行指引──引論
禪定,是佛陀所教導的重要的科目。掌握禪定,能鍛鍊我們心的力量,繼而開發智慧——性廣法師說禪
文:佛門網
編者語:
性廣法師,為台灣著名的比丘尼,近年專弘禪學及佛教養生學。法師長期舉辦禪修營,嘉惠不少佛弟子。法師祖籍台灣嘉義市,出家後服膺印順導思想,受學於昭慧法
師,並曾多次追隨法師投入護法衛教行動。及後她協助創辦佛教弘誓協會,講授《成佛之道》,強調解行並重,領導學員從事護法行動及社會服務工作。又將組織改
制為佛教弘誓學院,並擔任院長迄今。法師同時亦創辦《弘誓雙月刊》並擔任社長,該一思想性刊物,於海內外華人佛教界甚受重視。
去年法師慈悲,接受佛門網訪問,暢談禪法,現將法師當天所述整理成文,以饗讀者。
心念專注的狀態,就是禪定
禪
那,是聲音,意思是心念專注。只要心念專注,就是禪那。當你的心專心的時候,就是在禪那。跟禪那雷同的名詞甚麼?三昧、三摩地,斯麼他,等持,有些是梵文
音譯,有些是漢文意譯,多數譯作禪定。所以「四禪八定」,都是他的原生兄弟。譬如咖啡,我們中文統稱咖啡,但細分之下還有Cappuccino(卡布奇
諾)、Espresso(特濃咖啡)、Café Latte
(拿鐵咖啡)等等。在咖啡文化中,這些都是原生兄弟;又如中國的茶,有烏龍、香片、碧螺春,就是茶的原生兄弟。所以,禪定、三昧、三摩地,斯麼他,都是心
念專注的狀態,都是與定力有關的。但是,他們每一個名稱,都在說明,各種不同需要、不同情景的心念專注的狀態。
佛法中的禪定
在佛法的修行中,禪定不是戒、定、慧三學嗎?在戒、定、慧三學中,禪那就是佛陀所教導我們,佛弟子應該學的三種學門當中的第二種:禪定之學,心專注的學問。
後來到玄奘大師,不是有三增上學嗎?玄奘大師翻譯成心增上學。為甚麼?原來,禪定的學問,就是鍛鍊心力增強的學問。
如果要我們清淨身、口、意三業的話,那麼,我們可以說,身和口禁止做某一些動作,叫做戒。止持,你不可做那一些;作持,你要做那一些,就是戒,所以第一個學
問拿到了。意,雖然咀巴不要說,身體不要做,但心仍在想。所以,第二個學問,就是告訴我們,增強我們心安靜專注和心靜的學問,增強定力的學問,就是禪定。
那麼,心專注和增強之後應該怎樣?這個時候,慧學出現,以專注和強而有力清淨的心念,照見諸法實相。諸法實相又是甚麼?就是我們常說的無常!心中所想,見到
法生滅無常,從禪修中看到的。若要見到無我,只有在因緣中。若要見到無常和無我,在時間和空間的變幻中,觀緣起時,就是觀三世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。這個時候,以定的力量,變為智慧。
所以,禪那,就是佛陀所教導,佛弟子應該學的戒定慧三種科目之中,第二個很重要的科目,鍛鍊我們心的力量,繼而開發智慧。
禪宗的「禪」
回過頭來,宗派的禪,已經與早期在《阿含經》中所談的禪不同。禪定之學,本來是講心專注的學問。禪宗,有意思啊!是偏重智慧的覺悟、覺醒、覺照,慧悟之學。
所以,禪宗不重視禪定,重視智慧,這也是抓住了佛法的核心。但,這樣出現了問題。再拿咖啡作例子。本來,咖啡是純的,但我們在咖啡中加奶泡,就成了拿鐵,是別的東西。若你一開始接觸的已經是特濃咖啡、拿鐵,又怎會知道純咖啡最原本的味道是甚麼樣子?
禪宗,已經抓到了佛法,以智慧為主的精粹,這是值得讚嘆的。但是,輾轉相隔千年的傳到中國來,時空完全變化了,之後也因而有截然不同的發展。
中印佛教的轉捩點
佛教在東漢年間傳入中國,及至隋唐,當時瑜伽行派還沒有出現。接觸到很多印度經論的天台宗智者大師非常認真地,寫了一本《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》,解釋禪波羅
密的次第。這本書很有特色,是智顗早期止觀學說的作品,將禪法作系統整理,由淺入深按修證次第脈絡組織內容,又專門討論聲聞的禪定之學,以助成天台大乘圓
頓法門的「漸次止觀」之教。
事實上,在那個時代,大德們都很認真,想把印度的經論,轉成中國所能夠理解的內容。玄奘法師便是絕佳例
子,他自己也曾於印度那爛陀求學。可是,因為受師承、時間、空間的關係,還有典籍的影響,漢傳佛教慢慢發展出屬於自己的一套。智者大師反而開創了圓頓止
觀。圓頓止觀,是天台智者大師的代表作。
看,《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》是講次第,圓頓止觀是超越次第。前者談各個波羅密慢慢修行,後者談圓門。所以,智者大師的內心裏面,縱然已經開展中國佛教特色的宗門,但他永遠沒有忘記,認為不能忽略印度佛教的修行方法。
之後,我們不再能夠看到漢傳的禪宗大師們,認認真真的處理印度佛教禪修行的方法,沒有了!玄奘法師,他一生的心血,就在翻譯中,那個時候因為瑜伽行派已經開
始出現,禪宗大德已經不再談次第、不講究禪定,而是談波羅密,或者直接強調智慧的啟發。自智者大師之後,已經沒有人再去注意印度佛教的修行方法,時間、空
間、文獻、地理、傳承都沒有了,慢慢都淡薄了,直到印順導師。導師在寫《成佛之道》代表作時,很重視三乘共法的範疇裏,而且他非常嚴謹的,把印度修行的方
法表達出來。他在那動亂的時代,確實沒有把時間花在禪修上,可他寫的禪修書籍,比現在有些只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來得精確。
印度禪法,也在改變中
禪宗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之後,之前所建立印度禪修的傳統完全斷裂掉。可是在末法時代,不少眾生只是野狐禪、口頭禪。所謂野狐禪,泛指專研義理卻忽略實修的人,他們滿口禪語,但並未有自修自悟;口頭禪也是類似,只把禪法掛在嘴巴上。
佛教創立了二千五百年,南傳禪法的部分,保留了原始佛教、根本佛教的傳統;大乘是往西北傳的,慢慢被瑜伽行派所吸收。所以,瑜伽行派到後來整理出來的代表作《瑜伽師地論》,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的佛學總匯,整理出根本佛教、原始佛教最純樸的解決道的禪修方法。
到了初祖達摩的時候,主流演變成以如來藏為主的禪修方法,即強調結生相續識及說本性光明。佛法所說的本性光明,就是指沒有任何染著的、純潔的東西,這就是心
的本性、如來藏或者本心。佛教說六道,當中的下三塗是三惡道,是苦的。趣向惡道去的心,是會黑黑臭臭的,我們今生能夠來人間聞法,是因為我們的結生識──
從前生來到此生的識,所以我們的心是乾淨的、有光明的。
中國禪宗的精神
我用一個比喻來表達,如果我在你面前放一個杯子,然後說:「這個杯子是白色的」。在表達方式上,這是一句敘述句、陳述句。它是客觀的,陳述我所看到的東西,一個白色的杯子。
但如果換一個說法:「這個杯子本來是白色的」,我是在當中加入了第二個概念──本來。本來是白色,這牽涉的是緣起論。因緣具足故白,因緣散掉就不白了,因緣具足是黑就是黑。咖啡本來是黑色的嗎?杯子哪有本來是白色?沒有啊!
這種「本來」的概念,是被加進去的。所以,禪宗在實修的過程中,看到那種光明、潔淨的狀態,以佛法的正見來說,我看到了結生心識的光明,看到了本來的光明,這就已經加入了上述說的第二個概念。
加入了這個本來的概念,意味著佛教進入了第三期:如來藏思想出現。我們不能說禪宗大德,沒有禪修經驗,沒有實修的體驗,只是他們的詮釋不同。
另一個重點是,因為他們沒有印度佛教修禪定次第的訓練。所以,他們不會了解禪定如何訓練,不會了解觀慧如何的訓練,但是他們會運用。所以,禪宗的祖師大德,看他們上堂說法,真的是直指人心,直接指出你的缺點,直接指出事情的徵結,直接指出你哪裏要作出改變。
爾後,又發展出不同的法脈。以我來說,我是屬於曹洞宗,你的可能是臨濟。但我們不能不感恩,禪宗大德這樣傳下來,法脈一花開五葉,結果自然成。也因為中國禪宗的脫落瀟灑、自在不執著的個性,令漢傳能夠發揮作用,孕育了我們現在稱為南禪精神這樣的發展,這是我對禪宗的讚嘆。
心念專注的狀態
回到禪定,在佛法中我們常強調心念專注的狀態。從量化的角度去理解,心念的專注,不是1和0之間的對立。甚麼是1,甚麼是0?要嘛就有,要嘛就沒有,這叫做1和0。
如果我面前這裏有一杯咖啡,咖啡不是要嘛有,要嘛沒有,是倒進去就滿了,喝了慢慢少。所以,禪定所說的心念,是從0到100之間。
所以,我們把一百分當作最高層次禪定的話,那麼,我們人類的心,有的從最散亂、一點都不專注,然後慢慢提升到二十,提升到六十。六十在我看來勉強算是合格,凡夫的心有時候可以更為專注,是有能達到八十、九十,甚至是一百的潛能的,只是我們不為意。
所以,第一個概念,禪定的力量,不是要嘛有安靜,要嘛不安靜,不是!是有些時候比較安靜,有些時候比較不安靜。有時安靜比較多,有時比較少。所以,在佛教中我們又劃分出四禪和八定。
四禪八定,是色界四禪和無色界四定的合稱,即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、空無邊處定、識無邊處定、無所有處定、非想非非想處定。佛陀說我們這個世間可分成三界:欲界、色界和無色界。欲界因眾生有慾望,定心很難生起,而色界和無色界都要依靠定力進入。所以,四禪八定就是讓我們離開欲界,從而進入四禪八定,逐步向上,乃至最終入滅受想定。
禪的訓練
禪定是要訓練的,而且,可以是很專門的訓練,單純沒有任何的目的,就為了訓練心念的專注。以歷史的演變來說,解脫道裏有,可是現在南傳佛教中,如果用這些標準來看的話,有一些宗派,已經不注重禪定了,所以,他們會重視剎那定,那是一種一剎那接著一剎那地將心固定在當下的名色過程。
比較正統的訓練方法,可從「近行定」入手。近行定可說是一種禪定的準備,是在進入禪那(安止定)之前,非常接近的欲界的一種定。如果要專心訓練的話,拿個譬喻,在台灣想要拿駕駛執照的話,可以去上駕駛訓練班。在訓練班裏,你完全沒有目的地,只有在那邊練習開車。大乘的禪波羅密,跟禪宗的修練比較,禪宗的修練是有目的性的,是以禪定作為輔助,安定的心作為輔助,功能和目的是禪定。如果專門修練禪定的話,那麼,禪定的成就,本身就是目的。
怎麼訓練?我最常看到的,是在南傳的《清淨道論》中,提到用四十業處──有四十個對象所緣,是能夠方便我們訓練禪定。在漢傳,翻譯成《解脫道論》。《解脫道論》很有意義,他不是譯業處,是三十八行處。
業處就是作業,工作的對象,行處一樣。在《瑜伽師地論》中,是稱為所緣,心念專注的所緣境,就是專門訓練。如果,我們禪修的目的是訓練禪定,那麼,他的功課,注意點和目的,是讓你的心,透過訓練,一直增進專注、安靜,靜定的能力,專門訓練這個。
跟智慧有沒有關係?在這階段為止,沒有太大的關係,只是一直安靜、專注、安靜、專注⋯⋯就像駕駛訓練場上,你在那裏開了一天的車,你哪兒都沒有去,就在訓練場上開車,上坡、倒車、路邊停車、紅燈停、綠燈走,就一直在訓練。
佛陀教法中的禪定
在佛陀的教法中,禪定是過渡,是一個過程,不是目的。因為佛陀的教法,是要我們斷煩惱得解脫,證涅槃。何以解脫?何以證涅槃?就是要認清事物的本質、真相。
事物的本質和真相是甚麼?諸行無常、諸法無我,無常、空、無我。如何認識它?舉個例子,人要死,怎樣最快?停止呼吸。沒氧氣,不用三分鐘,一定死。如果失血過多,二十分鐘,大動脈大出血,被槍打中,呯!流血,一定要失血過多才會死。所以沒氣三分鐘,沒血二十分鐘。如果不是沒氣或失血過多,慘了,很難死。所以,很多癌症,很難死,很痛苦。
好了,當知道甚麼是最快的死法、最沒痛苦的死法的時候,請問,你做得到嗎?做不到!人要涅槃,管他有病沒病,閉著呼吸三分鐘就走。可是,當揑著時,你有一個求生的本能,會掙扎喘氣,這就是在我們深刻的習氣中,不能夠破我執,不能證無我之見。
依次第來說,破我執證初果,到貪、瞋、痴煩惱斷盡,證阿羅漢果。如果沒到達這樣的境界,就如同明明知道怎樣是最容易死的方法,最後都只會緊緊的抓住命根,這叫做我愛、我執。
這個例子,說明要有智慧,要看得見,才能斷得了。一個是禪定的死法,一個是智慧的死法。智慧的死法,絕對是從初果到四果。禪定的死法,是縱然沒有證果,到臨命終時,入禪定之心,色身慢慢沒有了,我就到天上去。
凡夫這樣聽完,他都知道了,但卻做不到。所以,修行第一個訓練定力,第二個訓練慧力。而且,有慧力之前,要有定力。
定力,能夠訓練到達四禪的境地。色界的四禪定,佛陀說,這是最好的定。為甚麼?不太強,也不太弱。太弱是欲界心,不強就是上了四空定之後,慧觀的力量轉不起來,所以,最好是修到四禪,專門訓練。
嚴格以學院派的、科班的、有次第傳承的,第一把禪定訓練好,之前當然要有戒,有清淨的戒,身口意要清淨。接著訓練心,反覆訓練、反覆訓練,直到證得四禪。大抵都是依循這套路線。
禪定有標準
然而這一切都要受到檢驗,沒有所謂的自由心證。舉個例子,談論打電腦快不快。我只是一指神功,不是科班出身。打電腦甚麼叫快,甚麼叫慢?有一定的標準。中文打字如果用語音打,分級分段,你是幾段的高手,你是幾級的高手,打一百字,是三十秒還是一分鐘,還是兩分鐘?用這樣來分級分段。打的快和慢,不是自己認為快,自己認為慢,是有能作檢驗的標準。
傳統科班嚴格的,在佛陀所傳下來,禪定之學是很嚴格的,不能自由心證說:我入禪定、我不入禪定。
四禪八定無論是初段、二段、三段、四段,都有驗證標準。例如在初禪之中又可細分有五種境界「尋、伺、喜、樂、一境性」,稱為五禪支。支就是分部的意思。每一項禪支,全部都出現,完全都符合標準,才叫做上甚麼禪。是很嚴格的,不是隨便講講便成了。
因為禪宗沒有訓練這一套,有人深,有人淺,自己覺得深,自己覺得淺。自己深卻覺得自己淺,自己淺覺得自己深,亂說一團,毛病就此而生。佛陀曾隨歌羅羅仙和水獺仙二位老師修禪,就是因為修行有次弟、標準,所以他才能確定自己已達「非想非非想處定」,而不是自己說的。依當時傳統而說,禪修把證得非想非非想處定,訂為最高。
世間人所學,心念專注的分類,不可能超過這個層次。為甚麼?因為人的想蘊在動作,要讓它修到停下來,是要求很高的。
佛陀涅槃之後,有更高一級的「滅受想定」(滅盡定)是聖者之定,沒有斷煩惱的三果以上聖者,不可能滅受與想。非想、非非想、滅受想,都是非常精確,層次分明,絕不模糊!
做學理的人,理論要把教義說得很清楚,要負責讓一些沒有修過的人,講到他們能夠懂,然後判斷:你講這樣子是對,你講這樣子不對。不能空談理論,沒有修到的人最後無法分辨。所以,教義和理論之學,就是要讓我們還沒有修到之前,先說出一些清楚的方法,讓你同意說:對!這樣才對。
這種能力,佛陀有,普通弟子就沒有,因為心念沒證到那種境界。證得到,能說得出來,而且能夠善巧的說令人懂,這是要訓練的,而是可能要歷經多生多世。
智慧如何訓練?
所以我們現在明白,禪定要訓練,有次第。那智慧要不要訓練?當然要。如何訓練?也是有次第的。我們不是要照見五蘊皆空,知道一切是無常嗎?我們人最執著的,是自己的色身、命根。我們當掛在口邊的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甚麼是色?世間的組成,再加有情眾生,不就是色法嗎?而能認知對象的「心」與伴隨著心生起的「心所」,就是名。所謂名色名色,是相互關連的。要修禪定,第一步要觀色,就是物質,覺知一切都是和合而成的,再來就是名法。
見了色法、名法之後,要見緣起。為甚麼要見緣起?這我們要先把色法和名法,放在時間和空間的脈絡中來說──以我為例,我是性空,我現在的年齡、性別、心思狀態,是這樣一個和合而成的狀態。從佛法來說,這些色法狀態、名法(精神、心思)狀態,為甚麼是無常、無我的?因為一切都在因緣中。
再看看我這個人,現在的心態,為甚麼會是這個樣子,在跟你們談禪定。如果我不去看到從過去的因(出家),結到現在的果的話(修行),自然不能夠了解現在是這樣子。然後你會問,難道只有現在嗎?不是,還有未來。未來是怎樣產生?就是以過去為基礎,現在在運作。以過去和現在為因,而產生未來的果。
觀緣起就要見三世,所以我們常說三世因果。見三世因果有甚麼好處?第一個好處,是確立因果的規律──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。簡單一點來說,想過好日子,要做善事。想避免遭遇苦報,不要為惡。
第二個好處,就是讓我們能進入更高的層次,體察無常。善得樂果,惡得苦果,也是無常的。所以,進而觀無常,見緣起的生與滅。
照見生滅之後,就能見到法的無常相、無我相,但見到還沒有證到,接下來還要次第證。破我見、破身見,證初果。接下來,斷貪、瞋、痴證二果。三果是斷貪瞋痴慾,四果則是貪瞋痴盡滅(成阿羅漢)。
禪定、智慧次第很清楚
可見,前面是準備功夫,要有禪定做基礎,見色、見名、見緣起、見生滅,開始次第證四果阿羅漢。每一步都清清楚楚,四禪八定要很清楚。全部都清楚,然後要把它講成大家都聽得懂的話,就可以趣入菩薩道。這都是非常嚴謹、精純、有次第的佛陀根本之教,解脫生死之道。
佛法傳到中國之後,天台智者大師,他寫《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》,他有心與印度佛教禪修接軌,他的師父慧思大師,也講到他禪定會增強。所以,他也是會解脫,然後開展圓頓止觀。我撰寫的《圓頓止觀探微》,就是寫天台宗智者大師的禪修,回顧他一生止觀修行的經歷與成就,再總述其圓頓止觀法門之要義與成果。
到了禪宗後期,這種訓練通通都沒有,可是智者大師的自覺很強,他的戒學很好。他的那種好,是沒有維犘詰的那種形式主義,他有南方,導師所說南禪精神,中國文化南方老莊思想的灑脫,不執著。他認為有一些太名相、太形式的東西,這些東西在時間、空間中,除了有其傳統性,似乎並未有跟隨的必要。如當時皇帝請吃飯,當時因僧人都奉行過午不吃,大家看著太陽移動,筷子卻不敢動。智者大師便說,日過當中,何過之有?就開始吃,皇帝就放心了,不然如何供齋?然後,有些人對這一切太執著了,像犯了根本大戒,灑脫的看,其實真的沒關係。
所以,中國後來跟印度之間,相隔很遠。慢慢中國禪宗發展出甚麼?不是叫戒律,是說祖師清規。這些清規,都是非常適合,那個時代的道場運作方式。所以,他的戒律,譬如說,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;辦完公事辦私事,是有戒律的精神在,可是他也慢慢脫落佛陀當時托鉢的形式、形象、嚴謹戒律的立戒方法。因為,也沒有嚴謹的禪定訓練,也沒有精確的證果次第,所以就自己發展出一套出來。回過頭來,現在為何「野狐禪」那麼多,為何大家可以自己別創一格。主要是因為禪宗有這樣的傳統。當然,後人如何現解這些傳統,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「無一不是禪」到「無一是禪」
我們在禪堂裏,自然應該以禪修為主。但是禪修不只是訓練禪定,訓練禪定幹嗎?只訓練禪定,就像之前所說,你只是在上駕駛訓練班,在固定地方開車,甚麼地方都不能去,就只是訓練你的駕駛能力。
掌握了禪定的訓練之後,要做甚麼?從初果到四果,次第證果,斷煩惱就解脫了。可是,要幫助大家,第一,要學語言,有善巧的表達能力,要有很充分的說明、分析、解說的能力,這是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要學的。就正如有客人來了,煮一頓他/她吃的飯菜,是以專注的心為前題,然後,知道各種菜的性質、營養成分、氣味、口味去搭配。
所以,專注的心是基本能力,搭配其他材料是應用之學。後來的人,應用佛教修行方法的時候,已經慢慢把四禪八定、四雙八輩(須陀洹向、須陀洹果、斯陀含向、斯陀含果、阿那含向、阿那含果、阿羅漢向、阿羅漢果)略去不提,然後,只講應用,到了後來,無一不是禪,甚麼都不是禪。套用哲學語言,這是內涵與外延的分別。內涵越精確,外延越少,意義越明確。外延過多,內涵太少,就是無一不是禪的情況,最後只會演變成甚麼禪都不是,產生了毛病。
真的要談修正之學,要把禪定弄清楚,禪定之學、智慧之學,次第、方法。驗證的方法、修行的方法、判別的方法、說明的方法,全部弄得清清楚楚,如此,一路修下來,假以時日,證果是沒問題的。願大家新一年繼續菩提精進,阿彌陀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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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弟子應該學的禪定之學,那是心念專注的學問⋯⋯──性廣法師說禪(上)